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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什么全凭兴趣,更不更全看心情。

Phoenix (七-八)


七、 

自从那一次疯狂的对话后,科洛雷多大主教已经接近一个月没有召见过他的乐师了。萨尔茨堡的所有人,包括阿科伯爵在内,都开始相信莫扎特已经失去了他的雇主的宠爱。

恐怕只有当事人才知道,他是如何地怕见到那双眼睛。当然,这种事情本身太过荒谬,就算说出去也只是平添坊间茶余饭后的谈资,不会有几个人愿意相信。 

但那一刻的印象实在太过深刻,在雷电惨白的光照亮室内的那一刹那,他眼前那双浅色的眼睛迎着电光,里面只剩下惊涛骇浪的无助和愤怒,强烈得远远超过一个年轻人该有的悲伤的情绪的界限。

教士是上帝在人间的使者,他们本应当遵循上帝的意旨。神爱世人,神救世人,可是神该怎样去救一个看不到光的灵魂?

他不知自问了多少遍,每一遍除了激起更深的痛苦以外别无它用;当夜深人静的时候他跪在那座镀金的圣像前,一遍遍地询问全能的神这样安排的意图,得到的却从来只是雕塑缄口不言的凝视。上帝有自己不为人知的底牌,即使是他最宠爱的儿子也无法探知,这是他保持自己的无上地位的砝码。

 “如果这就是我的命运,他为什么要让我提前知道结局?如果神是真正的仁慈者,那他让我无知觉地去死不是更好?!”

 “被愚弄折磨,”那年轻人攀着他的肩头低声地说,声音低得仿佛是自言自语,几乎只剩下了气音,模模糊糊地混杂在声势浩大的雨声和雷声里,“我也不在乎。我什么都可以不在乎,可是,殿下,我不想死。” 他抬起了头,那双眼睛迎上了科洛雷多的视线,这一次的声音更大了些,莫名地有些年轻气盛的执拗在里面,“我想活着,我想去尝试世界上除了音乐以外一切美好的东西。” 

透过那眼睛科洛雷多看到自己站在一座悬崖边,他看到那陡峭的坡度正引诱着自己滑向深渊。撒旦在那里,微笑着对他张开漆黑的羽翅。

 被钉在十字架上那瘦骨伶仃的基督无波无澜地俯视着他,劝说着他放弃无谓的抵抗,因为没有人能逃脱上帝的安排。

 既然如此,那他愿意放弃挣扎。

 “阿科伯爵,”跪在红天鹅绒垫子上的主教保持着他看着圣像的姿势一动不动,开口问站在身边的管家,“我之前安排在什么时候去维也纳觐见?” 

“半个月后,大人。” 

“这一次的随从名单里再多加一个人,沃尔夫冈·莫扎特,我要带上他。” 


八、

 莫扎特觉得这个世界大概是疯逑了,要不然就是眼前这个人疯逑了。 

否则他干嘛要带着自己去维也纳,又不让他公开演出,就只带着他天天去听别的音乐家的演奏会?莫非是被自己之前忽然的歇斯底里吓到,觉得有损形象不太爽所以想着要报复自己?

 连着听了三场音乐会的莫扎特生无可恋地想到。

 结果一转头他就发现坐在边上的主教正一脸严肃地看着他,脸上的每条皱纹都写满了对他跑神的不满。气场压制,他只好做出一副认真聆听的姿态来看着人群中央弹钢琴的人。

 “你觉得怎么样?”最终曲的音符落下,观众掌声雷动,科洛雷多边鼓掌边悄声问他。

 “我觉得,”莫扎特在要不要给同行面子的选择中纠结了一秒钟,“有些平庸。” 

他觉得自己说得已经挺委婉的了,但说完以后对方脸上露出的那种不赞同的神色算怎么回事?莫非他觉得很好? 莫扎特认真回想了一下自己原先写的那些曲子,默默地开始质疑科洛雷多的音乐鉴赏能力。 

“你管这个叫有些平庸?”科洛雷多不赞同又理所当然地说,“这个跟你的音乐差得太多了。” 语气那叫一个斩钉截铁掷地有声,还莫名的有些与有荣焉的味道。 

莫扎特决定收回前言,他的雇主不是疯逑了,他怕是一早就被哪个邪恶的巫师给调包了。

 “如果按照你的思路,你会怎么改最后这支曲子?”主教仿佛完全没觉察到乐师复杂的表情,随口问道。 

莫扎特自然而然地被他的思路带着跑,脑子里的音符自动开始重新排列组合,嘴上不自觉地回答着对方,“前三小节的右手去掉,只留左手和弦——第四第五小节开始由弱到强,左手得改——或许主旋律的第四小节里加三个下行的装饰音?” 

科洛雷多自顾自走到钢琴前请音乐家让出位置来,同时示意莫扎特过去。还没散场的观众们不明所以,大部分都仍然坐着观察情形。

他们没有失望,那个后来坐到钢琴前的不知姓名的金发青年极其嚣张地踢了馆(虽然他本人并没有意识到)。他不仅当场复述了最终曲,还边弹边改旋律,只偶尔停顿一两秒的时间用来思考如何改动,大部分时候都流畅得仿佛是他自己作的曲。 

当然最重要的是,改动后的曲子虽然还是能听出先前的影子,但是却自然优美了许多,就好像它本来就应当是这个样子。 

四周是人群的窃窃私语,莫扎特弹完整支曲子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被自己挑衅的倒霉音乐家站在一边铁青着脸用眼神对自己千刀万剐,观众们则是掩饰不住的兴奋,好几个正跃跃欲试着想与自己搭话;而那个酿成这场祸端的始作俑者正事不关己地站在钢琴边,还对自己露出了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来。 

他大概是被耍了。 

音乐会后年轻的音乐家还沉浸在被当成了傻瓜的懊恼里,不知不觉地就跟着主教上了他的马车,在一旁的阿科伯爵想阻拦,却被科洛雷多幅度微小的摇头制止了伸出去的手。 

“请你诚实地告诉我,”科洛雷多看着对面的莫扎特一时拧眉沉思,一时又不忿的表情,暗自觉得有些好笑,到底还是年轻人,即便是有时故意要做出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来,还是掩盖不了刻在骨子里的飞扬跳脱,“你喜不喜欢音乐?你说你想体验人生的美好,它对你来说算不算是其中最好的一件?” 

“我不——”不假思索的话还没完全说出口,就在对方的注视下没了声音。 “拙劣的谎言,”科洛雷多摆出他主教的威严来沉声训斥道,“刚刚那个在观众面前眉飞色舞地改曲子的人莫非不是沃尔夫冈·莫扎特本人?” 

马车在空旷的街道上慢悠悠地行驶,车外间歇性地有昏黄的灯光透过窗子照进去,映得对坐的两个人影明明灭灭。他们互相都看不很清晰对方的表情。 

“您是对的。”过了许久主教才听到一句简短的回答,是他听惯了的那把纯粹的好嗓子。 

迎着忽明忽暗的光线他隐约看到对方将脸埋入了手掌,紧跟着的是一句沉闷的疑问。 

“但是您明明知道我在害怕什么,”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马车的颠簸,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他仿佛卸下某种重担似的忽然坦承了一切,“我很害怕。那命运就像是深渊,我害怕自己会掉下去,永远也爬不上来。” 

对面的黑暗里传来了一声轻轻的笑声,像是自嘲似的,一瞬即逝,快得让人抓不住那里面更深的意思。 

“如果你愿意相信的话,尽可以试一试,”声音不大,但像是某种庄重的誓言,“我会接着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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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抱紧我吧宝贝!”【被一巴掌扇飞】 我就是喜欢碎碎念!

真的好久不更新自己都快忘了前面写了啥了orz 

这一篇或许比我当初想得要长得多,到本来预计一大半的时候心理阴影才解决了大半 我本来以为阴影只是一个让主教态度转变的契机,但其实不是的,它本来就是主线啊,在剧里就是一个无解的命题。最喜爱的也是最避之不及的,最擅长的也是催命符,冲突恰恰是平衡点,再重来一次矛盾肯定是要先被激化一下的 然后就铺垫多了。。。 我的主题里始终如一的是主教一直都在做一个类似引导者的角色,这个本身就很欧欧西了。。。难过趴地。。。

如果按照莫扎特传的设定,那么被踢馆的这位平庸音乐家正是萨列里大师本人 

虽然和本心背离了好多,可能写得也不怎么尽如人意,不像其它那些比较开心的童话故事,基调总是有点阴暗也没多少人喜欢,但是这篇确实是我到现在自己最喜欢的一篇了,也有可能会是我写的最长的一篇 这一篇本质上不存在攻受问题,所以其实应该算无差【大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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