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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什么全凭兴趣,更不更全看心情。

银翼杀手


这是我第一次完整地、没有停顿地看完这部电影。我本以为完整看下来给我的感觉应当是舒适和享受的,但它完全走向了另一个极端:焦躁,不安,恐惧,神经质,阴郁。看完后我以我贫瘠的想象力,对这两个小时想了一种不恰当同时也有点错乱的形容——像是某种套了赛博朋克设定的、混合了麦克白气质的古希腊悲剧故事。


永远下着雨或是处在黑夜里的城市,高楼上巨屏广告,灯红酒绿下的角落里充斥着贫穷和混乱。明明科技是如此的发达,城市是如此的辉煌,却透露出一种紧张不安和抑郁交织的情绪,仿佛生活在这里的居民都看不到明天,所以只能趁现在抓紧发泄。


整部剧充斥着一种强烈的舞台剧的风格。巨大的城市和电子屏仿佛背景板,突然出现或消失的强光是舞台上的追光,演员,尤其是roy的演员,表演状态夸张,念白顿挫感很强,使舞台感更重。


银翼杀手实在太经典了,网上对它长篇累牍的解析和评价实在很多,我也不想再复述一遍,只想说我觉得的两个比较有意思的点。


首先是关于“人”的讨论。人类与仿真人的边界在哪里?人应当对类己的仿真人抱有怎样的态度?这个有关社会伦理的点实在是很微妙的。


几年前,我和一个朋友去看了《攻壳机动队》,电影结束后他和我讨论忒修斯之船的问题。假如忒修斯之船不断地更换零部件,它换到一种什么样的程度,就会成为一艘新船?


我当时的回答是,我觉得这个逻辑问题的本质和攻壳机动队并不相似,人和船有本质的区别——只要人的灵魂不变,即便其他所有的部分全部替换成机械,那也是人。


但银翼杀手显示出另一种更复杂和微妙的可能,即因先天缺陷、体质的殊异、经历的虚无所导致的“灵魂本质的异变”。电影中间,Roy试图对同类的死表达出悲伤,以一种扭曲而僵硬的姿态。他知道自己应该是要悲伤的,他经过了思考,最后努力使自己表达出这种情绪,我想他那时在试图模仿自己的造物主——人类,但这个举动并不成功。


电影最后,Roy在大楼内以癫狂到甚至有些可笑的姿态追捕杀死女伴的杀手,最终却又在完成“复仇”后救了他,并说出“我曾见过……但这一切像是雨中的泪水,最终都将消逝”的那段著名台词时,我认可他有了灵魂,但依然不是“人”的灵魂,而是基于他的先天缺陷、短暂的寿命、奇特的经历和他致力于模仿人类行为的种种因素的作用下,挣脱自身束缚所诞生的一个独特的灵魂。这时他依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人,但他确实是一个拥有高等智慧的生灵。


瑞秋也是一样。她的一切都可以被虚构,她对动物的同理心也可以被伪装,但当她因为虚假的人类记忆而对感情不确定和自卑的时候,或许也可以说,她确实是一个独特、但完整的灵魂。


我说灵魂,但我说的其实应该是欲望、自私、恐惧、愤怒、悲伤、绝望、快乐、爱……所有这些特质的混乱组成,简而言之,就是一切的非理性与无逻辑,一切能让已经设定好的程序崩溃的事物。


这是使我感到“麦克白式”的一部分。人更接近于本源的那部分被以夸张和异质化的手法表达出来,虽然动机不同,但普瑞斯临死前的挣扎和麦克白夫人疯狂下的呓语都使我感到一种震颤,或许从本质而言,都是生命垂死前的绝望和质疑自己的痛苦。


另外是这个故事里的我很喜欢的那部分古希腊悲剧的气质,只不过在这个科幻设定的故事里,普通人成了奥林匹斯山的神祇,拥有了可以创造和蔑视另一种群的能力,而仿生人成了“凡人”,仿生人只是神的复制品和奴隶……是并不屈服于既定命运的奴隶。瑞秋痛苦的眼泪,roy在临死前愤怒的质问,Zhora在雨里的奔跑,观众可以感到他们的软弱,而这种软弱又撑起了更复杂的“人性”,无路可逃但依然要逃,不被承认但依然想要“造物主”对自己的正视…甚至是屈服。


更不用说,他们还在试图突破自己先天的局限…即使结局是注定的毁灭。


以至于戴克是不是仿生人,之于我都不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了:如果他是,那他就是盗了天火的普罗米修斯;如果他不是,那他就是把希望塞进潘多拉魔盒的雅典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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